24. 她凭什么 底气_拢娇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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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4. 她凭什么 底气

  曲凝兮绝不是爱哭之人,因为安永侯府没有地方承接她的眼泪。

  她是家中长女,有弟弟妹妹。

  从小听到最多的告诫,无非是乖巧听话,呵护幼弟之类的。

  她的人生也没有悲惨到需要以泪洗面的地步。

  不过,哭完之后,就会发现,发泄一场很舒服。

  反正她在太子跟前,早已颜面无存。

  曲凝兮泪汪汪的,被裴应霄抱到窗子跟前,往窗台上一放。

  他两只臂膀撑在她左右,翻了出去,身轻如燕。

  然后单手把她从窗台上抱下来,另一只手掩上祠堂的纱窗,将它恢复原样。

  过程中行云流水,曲凝兮一眨眼,人已经来到外头。

  她愣了愣,一时忘了掉眼泪,颤着湿漉漉的眼睫毛小声问道:“殿下要带我去哪?”

  此刻虽然暮色四合,但时辰不算多晚,很容易被人撞见!

  “孤说有你的亲笔书信,岂能作假。”

  裴应霄是来拿书信的,要带曲凝兮去现写一张。

  她的茴清苑里有孙嬷嬷和银杏,室内点灯也瞒不住屋外人,所以,直接给带出府去。

  翻窗就算了,曲凝兮第一次体验了一把翻越墙头的滋味。

  裴应霄提气一跃而上,七八尺高的院墙,瓦砾被踏出清脆的咯吱响声。

  曲凝兮睁圆了一双大眼睛,曾几何时,她站过这么高?与那围了栏杆的可不同样。

  裴应霄未做停顿,上去后立即跳下来,她吓了一跳,忍不住把眼睛一闭,脑袋埋了起来。

  嗅到了他身上的伽蓝香,隐隐幽幽。

  只两息之间,二人安稳落地。

  这是安永侯府侧边的一个小巷子,有一辆不起眼的小马车在此接应。

  曲凝兮紧紧揪着裴应霄的衣襟,直到被塞进马车,他敛眸看向自己身前:“还不放手?”

  她才意识到,她被抱着走了一路。

  “……”曲凝兮抿着小嘴,把自己的爪子收回来,眼角余光瞥见,他的衣襟都被抓出皱褶了。

  进入马车后,裴应霄立即跟着上来。

  他身形颀长,坐定后屈起的膝盖都要触碰到她的了。

  低调出行的小马车,一驾齐驱,内里不怎么宽敞,车身上没有携带任何徽印标记。

  就连赶车的车夫都是生面孔,绝不会跟东宫联系到一块。

  曲凝兮不由生出一种‘月夜私会’的既视感,这般偷偷摸摸的翻墙出去,实在是有些微妙。

  马车没有驶出金稷坊,兜兜转转,停在一座僻静宅邸的侧门前。

  裴应霄带着曲凝兮下车,推门入内。

  这附近似乎没什么人气,层层套套的宅院,笼罩在黑暗之中。

  也不知是谁的屋子,曲凝兮没敢多问,甚至不四下张望。

  宅子里伺候的人她都没见过,或许融月她们被留在东宫守着了,以免被家令官发现太子一行人不在。

  曲凝兮被带到书房里,外间一张小桌案,备了文房四宝。

  裴应霄给她作证说与她互通书信,为了圆这个说辞,她得写一张给他。

  只是……她坐下来,扭头看向他:“殿下,我该怎么写?”

  “这还要孤教你?”裴应霄挑眉反问。

  在书房的里间,呈列了一张宽大厚实的石松黑檀木书桌,闲散摆放着书本文册。

  他莫不是会在此处理一些公务?

  曲凝兮多少有点好奇,瞧上一眼,立即撤回视线。

  决定不问他了,自己看着写几句。

  曲凝兮动手磨墨,凝眉思索,在笔架上挑选出一支毛笔,捏在手中掂量着,一挥而就。

  明婳落水的前两日,正好她在城外偶遇太子,中途马车坏了,殿下亲自送她回府。

  原本没有交集的两人,因此通了书信。

  合乎情理。

  曲凝兮在上面写了好几句感激之词,顺带把太子殿下夸赞了一番。

  她低头检查,待晾干了墨迹,便拿去给正主瞧瞧。

  往内室探头时,却发现,裴应霄正在展阅一封信件,面上神色讳莫如深。

  他的身上,不知环绕了多少秘密。

  哪怕对她一副不遮掩的模样,曲凝兮也丝毫不敢探究。

  或者说,是不愿探究。

  她已经知道得太多,属实承受不了更多。

  哪怕注定成为东宫后院里的其中一个,在那一刻到来前,也是不能认命的。

  况且,她觉得裴应霄是一个极有边界感之人,绝对不喜私人领域被窥视。

  曲凝兮缩回脑袋,把纸张压在桌子上,一手支着下颚开始发愣。

  她安安静静的待着,不好离开书房在外胡乱走动。

  伏案的裴应霄抬起头来,扬声唤进一个书童,道:“双嵘,带她下去歇着。”

  “是。”

  双嵘满脸含笑,朝着曲凝兮一伸手:“姑娘请随我来。”

  去哪歇着?

  曲凝兮略有几分迟疑的站起来,她离开太久没事么?虽然侯府没有人会去祠堂找她,但就怕万一。

  双嵘以为她不想离开主子,忙解释道:“就在隔壁客间,姑娘尽管放心。”

  “……好。”

  曲凝兮知道,太子殿下手头有事,也不能她刚到就闹着要给送回去。

  便跟这书童去往隔壁。

  客房里桌椅屏风乃至床榻一应俱全。

  双嵘嗓音清亮,话也不少,笑着请曲凝兮在屋里歇息,“不妨小睡一会儿,天亮前会有人送姑娘回去呢。”

  “天亮前?要等很久么?”曲凝兮没料到要出来一整晚。

  那她岂不是夜不归宿了?

  双嵘回道:“早朝之前,主子会提前出发的,到时顺道,不会耽误什么。”

  早朝在卯时,算上梳洗和路程花费的时间,天都没亮,太子还得更早一步返回东宫,以免被人察觉。

  曲凝兮似乎没得选,只能到点跟他们一块走了。

  双嵘细致得很,道:“厨房备了不少小食餐点,姑娘可有忌口的?小的捡一些送来。”

  “我……”曲凝兮晚间没怎么进食,这会儿还真饿了,她一摇头:“没什么忌口,多谢。”

  从祠堂被带出来,到不知名的宅邸里写了一张纸,然后就在客房里吃好喝好,曲凝兮还挺随遇而安。

  不论如何,比一个蒲团好多了。

  她就在屋子和衣而眠,小憩两三个时辰,直到被敲门声叫醒。

  外头的天还伸手不见五指,曲凝兮坐起来后,两眼困顿,一脸茫然。

  一个小丫鬟打水进来给她擦脸,冰凉凉的井水,一下就醒神了。

  曲凝兮不好多耽搁,随意擦一擦立即出去,裴应霄要回宫了。

  还是那辆不起眼的小马车,行驶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。

  大桓息战多年,尚京夜里不宵禁,不过这个时辰,没人在道旁逗留。

  曲凝兮还是第一次看见,黎明之前的金稷坊。

  她不禁回头,看向裴应霄平静的侧颜。

  他鼻峰挺直,眉骨优越,昏暗中更显清俊。

  这人……是不是经常在这种时辰,踏上这空旷街头,独享寂静?

  把自己的真面目藏匿夜色之中,无人看见的地方,墨袍加身。

  曲凝兮心中微动,被注视的裴应霄迎着她的目光回望过来:“孤好看么?”

  啊……她闻言,张了张小嘴,又缓缓闭上。

  “回答孤。”裴应霄催促。

  “……好看!”她略显羞愤一点头。

  说完就不再看他了。

  这人怎么这样……

  安永侯府无人知晓曲凝兮在外留宿,天亮后她就被放出祠堂,请往衔菖堂去。

  早饭是和爹娘一起用的。

  曲辕成唉声叹气:“皇后做的都是些什么事儿啊!”

  明婳落水的消息外泄之后才想着换人的说辞,弄虚作假也就罢了,还被抓住了漏洞!

  他不无埋怨,同时冲着曲凝兮怒目而视:“你何时跟王公子有联系的?还与太子传信!”

  曲凝兮早已准备好一套说辞,道:“那日在莲花湖偶遇王公子,闲聊了两句,而后回程中马车坏了,太子送了晚瑜一程,答谢几句。”

  马车这事曲辕成知道,他咬牙恨恨道:“太子特意出言替你作证,就是想给皇后难堪!”

  他成功了,现在到处都在看皇后和公主的笑话。

  曲凝兮道:“谁知那样赶巧,就是同一天呢,姑母非要我来顶替,若是爹娘一起拒绝,也不会弄巧成拙了。”

  周氏皱起眉头:“这是心里在埋怨我们呢,说这种风凉话?”

  “晚瑜的意见无足轻重,几句风凉话又有什么妨碍。”

  曲凝兮搁下筷子,起身道:“爹娘慢用,女儿先行告退。”

  曲辕成难以置信,满脸不悦,长辈尚未停筷,她就离席走了?

  周氏看出她心中还憋着气,摇头道:“这下好了,她不仅怨上了皇后,还与我们离了心。”

  “她敢!”曲辕成吹胡子瞪眼的,“我们还不是想给她找个好婆家!”

  周氏却道:“按理说,毅远侯府条件那般好,怎么皇后如此推拒?蒙世子都十八了还没定亲?”

  有的成亲晚,女方家多留孩子两年,但定亲都挺早。

  两人皆是后知后觉的脑子……这会儿开始转动了。

  而宫里,曲皇后被天庆帝责骂了一通。

  皇室颜面都被她给丢尽了!

  公主落水是一场意外,也没闹出什么不雅的描述,传出去大家嘀咕几句就完了。

  非要说弄错人,那不是公主,是借穿了衣裳的曲姑娘。

  听着就跟胡闹似的,旁人可不就来劲了!

  再加上后续冒出个王锦意与太子作证,证实曲姑娘当天没进宫,众人彻底哗然,当做一场笑话来看。

  实际上就是一场笑话。

  天庆帝恼怒又失望,一国之母做出这等糊涂事,不仅愚蠢,还不慈。

  “你那侄女是在眼皮子底下长大的,你自己想想,外人会如何说!”

  养了这么久,又是亲姑侄,说是半个女儿也不为过。

  结果要被推出来顶替落水之事,任谁听了都要唾骂一句伪善了。

  而朝中大臣们,心里明镜似的,哪能不知道皇后想用侄女联姻?

  事情广为流传,天庆帝无法装聋作哑,狠狠罚了曲皇后。

  命她交出协理六宫的权利给丽妃,勒令于苻丹宫禁足一个月。

  金口玉言一出,曲皇后和明婳两人一左一右,哭哭啼啼。

  天庆帝到底不忍心逼迫闺女,道:“既然你不想嫁给蒙弈淮,就先拖着。”

  拖字诀传出去不好听,但是好使,没得平白绑一对怨偶。

  那蒙弈淮能待多久,他把人赶回西北去。

  有天庆帝这句话,明婳立即不哭了,忙道:“儿臣不怕遭人议论,就是不想嫁给他!儿臣早已心有所属……”

  “什么?”天庆帝从未听说过此事,“是何人?”

  明婳一把扑到了天庆帝膝盖前:“求父皇,求父皇给儿臣和王锦意赐婚!”

  “王锦意……”王家那个即将入仕的小儿子。

  皇帝一摇头,看向明婳和曲皇后,道:“他,你们就别想了。”

  “父皇?”明婳又要哭了。

  天庆帝已经不想再听,站起身一挥袖,“此事无需再提。”

  陛下摆驾离去。

  曲皇后对这个结果半点不意外,王家不愿意尚公主,陛下也不会同意。

  她咬牙暗恨,这次因为太子和王锦意的介入,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!

  堂堂皇后,被禁足一个月,颜面何存!

  明婳也正在想这件事,她怒上心头:“母后,王锦意为何会给曲凝兮作证!她凭什么!”

  她的心上人,帮着其他女子来锤自己!

  她怎能不恨!

  曲皇后道:“此事症结所在还是太子。”

  定然是他幕后出手!

  至于晚瑜,往后还能不能为她所用,已经不好说了。

  皇后被发落了,虽说只是禁足一个月,但已经让人深觉大快人心,无不赞颂陛下赏罚分明。

  而丁家四姑娘被找来替公主做伪证,本就不好的名声,更加雪上加霜。

  这人脾性古怪,被拆穿之后,理直气壮的点头承认了,丝毫不以为耻。

  旁人的目光评价,于她不痛不痒似的。

  就这性子,谁家敢娶啊!都留到十九岁高龄了!(古代高龄,勿杠)

  大长公主不知道为她收拾过多少烂摊子,这回直接给气得病倒了。

  听说拿牌子请了两三回御医进府。

  大长公主醒来后,立即吩咐家中婆子,把丁云馥送去庄子上待着。

  只当往后家中没有四姑娘。

  这当然是气话,不过,丁云馥理应被惩治一番。

  曲凝兮没有怎么留意大长公主府那边,对她恶意最大的,是明婳。

  宫里那三个人,都得提防着。

  好在,尚京发生的种种,催使安永侯府的胡老太太决定提前回京。

  原本说等到入秋,这会儿夏末她就待不住了。

  怕再不管管,苻丹宫就要跟安永侯府闹翻天了。

  太后娘娘与老夫人一道去的白岷山,见她归家心切,索性跟着提早回京。

  也没提前太多。

  暑气未过,她们走的是水路,从白岷山到尚京,不至于太过舟车劳顿,一路安稳。

  两位老人回京的消息,对许多人而言正中下怀。

  曲皇后立即向陛下恳求,允许她亲自出宫迎接。

  这两人一个是她婆婆,一个是她母亲,合情合理,还能借此破了禁足。

  天庆帝念她有心,点头应允,顺着台阶放皇后自由。

  太后回宫,总得有人帮忙张罗着,到跟前去尽孝。

  接人那日,安永侯府和曲皇后一同前去,曲凝兮也在其列。

  没有横眉冷对,更没有脸红脖子粗,她们依然是姑侄,礼数周全。

  太后娘娘的仪驾十分庞大,众人先拜见了她,而后才接过胡老夫人。

  太后十分高兴,算下来将近一年未见,尚京的一草一木都叫人想念起来。

  她让老夫人回家安顿好了,再进宫与皇后叙话。

  太后哪怕离京,也不会对宫里的事情一无所知。

  正因为知道,她才跟着提早回来。

  太子和二皇子这么大了,上头没个长辈镇着,许多事情,恐会生变。

  太后笑呵呵的扫过曲皇后的脸,随她一道回宫。

  安永侯府这边,周氏早已备好一桌丰盛家宴,老夫人的院子都打点妥当。

  卸了行李安置下来,一家子围了个圆,吃一顿团圆饭。

  除去叶姨娘母女,就连没有生养的妾室都添了小桌在一旁。

  胡老太太对三个孩子想念得紧,大半年不见,身条都抽高了。

  其中曲凝兮的变化是最明显的,俗话说女大十八变,不只是容貌身形,还有眼神举止。

  不过……有时候太快长大,并非好事。

  温情家宴结束后,各自回了各自院里。

  老夫人把曲凝兮留下,喊进里屋陪着饮茶,询问她最近发生过的事情。

  一件件一桩桩,她必须知道。

  其中大部分,在家书里有提到过,只二皇子马场围堵她一事,她没有说。

  再到后面,落水之人都能顶替?

  胡老太太是越听越恼怒,最终忍不住摔了一个茶盏。

  “老身还没死呢,他们这是想做什么?”

  这样欺辱自家表妹?!

  若说喜爱,这是娶妻纳妾该有的行为么?

  胡老太太气得很,命身边大丫鬟,去把侯爷夫妇给叫过来。

  进门就把他们俩劈头盖脸一顿骂。

  “你以为你们一直捧着皇后的臭脚,二皇子有出息了就会惦记你们的好?”

  胡老太太不敢说有没有出息那一日,现在,他已经没把侯府放在眼里了。

  才会对侯府姑娘如此不尊重!

  皇后也是一样,到底是个外嫁女,心里哪会一直向着娘家。

  她只想着她自己!

  全然忘了当年,陆皇后还在时,她这个母亲是怎么一心帮她拉拢太后的。

  胡老太太发了一通火,曲辕成和周氏都不敢顶嘴。

  一皇子意图不轨,他们当时也生气,可是能找皇后怎么样呢?

  她就是责罚一顿,多派人盯着,可二皇子那么大个人了,又不是小娃娃,如何盯得住。

  “祖母别气了,”曲凝兮道:“祖母若是疼我,就不要让姑母插手我的婚事了。”

  老太太没有一口应承,道:“此事,还得我亲自入宫与她说说。”

  皇后皇子身份高,她即便是长辈,也没得逾越行事。

  不过凡事留有底线,决不能由着他们娘俩胡来。

  老夫人骂完儿子儿媳,转头安抚孙女,说会给她好好掌眼,寻一门好亲事。

  曲凝兮没吭声,她本意是这样没错,可是……

  眼下恐怕已经没有机会好好说亲了,太子殿下他不允许。

  这可怎么办呢?

  没过几天,胡老夫人便递上她的牌子进宫,带着曲凝兮一同前往。

  她仔细想过了,到底是一家子,事情不说开,因此生分了得不偿失。

  他们一派本就势弱,不如东宫多助,当然得拧成一股绳,才能撼动大树。

  老太太带着曲凝兮直奔二皇子而去。

  曲皇后对自己的娘亲相当了解,早就对儿子耳提面命过了。

  双方在苻丹宫见面,摒退闲杂人等,裴靖礼认错态度良好。

  “外祖母,这是误会。”

  裴靖礼面上带着笑,道:“我确实心悦表妹,但母后不同意,表妹也躲着我,那日我实在气恼,故意在后头追赶,谁知生出这般误会。”

  “误会?”胡老太太看着他,“是真的误会才好。”

  “自然是真的,晚瑜是我亲表妹,我哪能对她不好?”裴靖礼叹了口气,“我们既无可能,我早已死心了,往后我们就如同亲兄妹无一。”

  他这番惺惺作态,曲凝兮一个字都不信。

  她并未开口揭穿,祖母再怎么摆架子,到底尊卑高低有别。

  她让祖母回来不是为了教训二皇子,而是想要避祸。

  惹不起,只能躲了。

  胡老太太有话单独与皇后说,曲凝兮从苻丹宫出来,不出意外地见到了一皇子。

  裴靖礼在等着她。

  前几日,他妹妹干的好事,他岂能不知。

  裴靖礼的眼神黑沉沉的:“那个人是王锦意。”

  春日那会儿,他接到银瓶的报信,得知她在沽兰寺落水,之所以没有往王锦意身上猜,是因为银瓶说没相中。

  王锦意见过面很快走了,两人没有后续。

  这次王锦意站出来作证,还说跟曲凝兮有通信,裴靖礼理所当然怀疑到他身上。

  “他就是那个暗中帮助你的男人,你被他瞧过身子?”

  “二皇子慎言!”曲凝兮眉头紧皱:“没有这回事。”

  裴靖礼不信,冷笑一声:“叠翠山庄那次也是他帮了你?他怎么帮你的?”

  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。”

  曲凝兮不想与他掰扯,御花园这种地方,万一被听了去,平白背上污名。

  映楚急中生智,忙道:“有人来了,好像是云昭仪。”

  她拉过小姐就走。

  裴靖礼怒火攻心,追上两步,阴恻恻道:“你以为他能成为你的倚靠?秋闱尚未开始,他要是名落孙山,又该如何?你等得了三年么?”

  “什么?”曲凝兮为这话震惊不已。

  他意图如何?陷害王锦意么?就因为这无凭无据的猜测!

  映楚搀扶着她离开此地,不再听那胡言乱语。

  走出好一段距离,曲凝兮还是无法释怀。

  她不得不慎重,不能因为自己牵连了无辜之人。

  二皇子就是个疯子,他或许做得出来。

  而且,眼看着无法和王家拉上关系,与其让他羽翼丰满投向东宫,不如剪掉即将插翅的王锦意。

  这也会成为一个缘由?

  映楚开解道:“小姐,科举一事牵扯甚大,二皇子不见得有办法使坏。”

  那么多眼睛盯着呢,他敢铤而走险?

  “明枪易躲,暗箭难防。”曲凝兮踌躇着,低声道:“为稳妥起见,不若把此事禀报殿下?”

  她不清楚王家是否已经站队东宫,但王锦意富有学名,于公于私都不该被阻碍科考。

  提醒一声想来更好。

  曲凝兮倒是想提醒王锦意本人,怕他有什么人身安全隐患。

  只是她无法向对方解释缘由,便想着借裴应霄之口传达一番。

  在御花园稍作逗留,回到苻丹宫,祖孙二人被留下用餐。

  老太太离京许久,曲凝兮就是待得百无聊赖,也不会催促她。

  饭后,她们又聊了几句,提到陆家的祭日。

  每年初秋的时候,陛下都会亲自去往陆家道场上香,其余人自然不敢疏忽,大桓对他们的牺牲感铭于心。

  曲家自然要跟着表态,陆家都没人了,曲皇后乐得用他们做名声。

  一盏茶的功夫,胡老夫人撑不住困意,人老了精力不如小姑娘,饭后必须小憩一会儿。

  皇后让她到偏殿休息,曲凝兮搀扶陪同,跟着退了出去。

  她哪都不去,在外间把玩棋子,等着祖母睡醒。

  映楚悄悄摸了进来,压低声音道:“小姐,殿下想见你。”

  曲凝兮抬起脑袋:“现在?”

  映楚一点头道:“上午奴婢把话传给姐姐了,这会儿应是殿下得了空闲。”

  曲凝兮看一眼正午猛烈的日光,问道:“要去何处?我不能走开太久。”

  “就在兰萧殿偏苑,小姐去过的。”

  都这么说了,曲凝兮只能悄悄溜出去。

  跟着映楚绕道,从另一侧进入兰萧殿的偏苑。

  她都来过三次了,不由好奇:“此处位置不错,为何如此安静?”

  几乎见不到洒扫宫人。

  映楚道:“曾经是陆皇后的住处,一直闲置着,偶尔就太子殿下过来。”

  原来如此。

  陆皇后……

  曲凝兮进去时,裴应霄已经坐在水榭旁,茶香袅袅。

  她不知他寻她何事,乖乖走了过去,“见过殿下。”

  裴应霄侧目望来,眉梢微扬:“听说,你担心王公子遭受不测?”

  曲凝兮没想到他会特意过问此事,回道:“是想提醒一声,我……在御花园遇到一皇子,他有些误会……”

  “什么误会?”

  裴应霄放下手中茶杯,起身站到她跟前。

  他太高了,需得弯腰才能与她平视,“孤还听说,你在马场被二皇子给堵了?”

  这又是听谁说的?映楚?

  曲凝兮想回头去看映楚,一只大掌落的下来,温热的掌心握在她细白的后脖颈上。

  她吓一跳,顿时如捏住的猫儿一样,不敢动弹。

  裴应霄一手按着她的后颈,弯起唇角:“你自己的事情,没想跟孤求助,倒是担忧王公子,嗯?”

  他的眼底,分明没有丝毫的笑意。

  曲凝兮拿不准此时的情况,他仿佛……是在质问她。

  “殿下,我说了,你就会帮我么?”她感觉有点难堪,“臣女遇到这种事情,如何有脸朝高高在上的太子求助呢?”

  先前他们是那种关系么?

  而现在,她也完全没有底气。

  她凭什么……

  唇上忽然一暖,曲凝兮眼前的视线被遮挡,她呆愣着,不知发生了何事,忘却反应。

  裴应霄弓着腰,侧身以口舌封住她的软唇,吞没她的犹疑。:,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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